清晨六点半,石家庄某村的广播喇叭准时响起。“村民们注意了,今天主要讲三件事:第一是村东头道路施工,请大家绕行;第二是医保缴费截止到本月底;第三是最近电信诈骗多发,千万别给陌生人转账……”村支书老张那略带沙哑却铿锵有力的声音,穿过薄雾,回荡在村子上空,这不是简单的广播通知,而是一场每天都在中国数十万个村庄上演的基层治理实践,石家庄村支书的喊话,已然成为观察中国乡土社会变迁的一扇独特窗口。
传统中国的乡村治理依赖于士绅阶层的道德权威与宗族网络,而当代村支书的喇叭喊话则构建了一种全新的权力话语体系,这种喊话既保留了乡土社会的熟人特征,又注入了现代国家的政策意志,村支书作为国家权力与乡村社会的交汇点,其喊话内容往往兼具政策传达与情感动员的双重功能,在石家庄某村的广播记录中,我们发现村支书的讲话中政策类信息占43%,民生服务类占32%,道德教化类占15%,应急管理类占10%,这种比例分布折射出当代乡村治理的复杂面向。
喇叭喊话的艺术远非简单的信息传递,优秀的村支书往往能够将生硬的政策语言转化为村民听得懂的“土话”,将国家大政方针与村民的日常生活相连接,例如在推广垃圾分类时,一位石家庄村支书这样喊话:“咱们村就跟人一样,肚子里东西乱放就会生病,垃圾分开放,村子更健康,大家住着也舒坦!”这种拟人化的表达方式,既避开了生硬的说教,又唤起了村民的情感共鸣,体现了中国基层治理中特有的“情感政治学”。 的变化更是一面折射时代变迁的镜子,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喇叭喊话多以催缴公粮、计划生育为主;九十年代开始出现市场经济相关的内容;进入新世纪后,喊话主题逐渐扩展到法治建设、环境保护、数字化治理等新领域,石家庄某村2022年的广播记录显示,“疫情防控”、“反诈宣传”、“乡村振兴”成为高频词汇,这与二十年前“农业税”、“提留款”等主导的喊话内容形成鲜明对比,映射出中国乡村社会的深刻转型。
喇叭喊话作为一种治理技术,其有效性建立在乡村社会特有的熟人网络之上,村支书的声音不仅通过物理上的喇叭传播,更通过村民之间的口耳相授形成二次传播,这种基于地缘和亲缘的传播网络,往往比单纯的纸质通知或微信群消息更具穿透力,在石家庄某村的调研中发现,重要政策通过喇叭喊话后的村民知晓率达到92%,而仅通过微信群通知的知晓率只有67%,这种差异凸显了传统媒介在特定社会结构中的不可替代性。
喇叭喊话也面临着现代性挑战,随着乡村社会结构的变化和年轻一代的离乡进城,喇叭的听众逐渐老龄化;新媒体技术的普及对传统广播形成了冲击;村民权利意识的觉醒要求喊话内容更加民主透明,这些挑战迫使村支书的喊话方式不断进化——有的村支书开通了抖音直播,有的将喊话内容同步到村民微信群,还有的定期征集村民关心的议题作为喊话主题。
石家庄村支书的喊话现象揭示了中国基层治理的独特逻辑:它既不是纯粹科层制的命令传递,也不是完全自治的民主实践,而是一种融合了传统与现代、正式与非正式、国家与社会的混合型治理模式,这种模式的优势在于它的适应性与韧性,能够根据不同情境在权威与协商之间找到平衡点。
当我们倾听石家庄村支书的喊话时,我们听到的不仅是一个人的声音,而是一个时代的回声,这声音传递着国家政策的温度,承载着乡土社会的情感,记录着中国乡村变革的脉搏,喇叭可能会随着技术进步而改变形态,但基层治理者寻找与民众有效沟通的努力永远不会过时,在可预见的未来,村支书的喊话仍将作为中国特色的治理现象,持续回荡在乡村振兴的道路上。